艺林春秋

专访清明杂志副主编、青年作家赵宏兴

时间:2018/01/22

文艺中坚:赵老师你好,很早就关注你的作品了,从我平时的阅读来看,你是一个勤奋高产的作家,请你谈一谈近年来的创作情况。

赵宏兴:谈不上高产,但可以谈谈自己的创作,这两年来,主要是创作长篇小说《父弟和他的兄弟》和一些中短篇小说。

《父亲和他的兄弟》是一篇写亲情的小说,在扭曲里放大人性,描写生活的本质,表现人性的挣扎,灵魂的安放,呈现出中国底层百姓坚韧、善良、多难的光芒。小说已由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发行。这本书出版后,收到很好的反响。

著名作家张炜认为:《父亲和他的兄弟》是一部长篇小说,但更像一部家人回忆录,因而也更亲切、更朴实。情感都落到了实处,生活也落到了实处,没有任何的突兀和夸张。通篇的文字也是这样踏实安稳,没有刺耳的文艺腔。小说的文字需要这样回归,虚构作品需要这样真切。在事事张扬的网络时代,过于尖叫和大声已经很熟悉了,最后成为不出预料的常态。而我们正读的这部书,却是另一种沉静朴拙的面面貌,也就是超越了常态的。 安徽省著名作家许春樵评论说:“赵宏兴不愿将生活撕得太碎、太烂,也不愿让读者对人性过于绝望,所以父亲在小说中就显得至关重要。这是一个隐忍、克已、宽容、善良的形象,是一个成功而动人的形象,他受够了委屈甚至是侮辱,但他还是以自己的道义和担当支撑起了家庭,也支撑起了不灭的人性光辉。”著名作家季宇认为:“赵宏兴是一位沉稳而专注的实力派作家,在这部长篇小说里,他的叙事心平气和,诚恳扎实,充满了悲悯的情怀和对人性深刻的审视。”

还创作了六篇中短篇小说分别在《山花》《钟山》《长江文艺》《安徽文学》《文学港》《小说林》发表,其中,中篇小说《父亲的土地》被《小说月报》2017年第9期选载,《耳光》被《小说选刊》2018年第3期选载。《父亲的手艺》被《作品与争鸣》2017年第10期选载。中篇小说《伙牛》获2017年梁斌小说奖一等奖。创作了一些散文作品,发表后,分别被《散文选刊》《2016年中国年度精短散文》转载。 2018114日上海《青年报》发表了《苦难的衰老》对《父亲和他的兄弟》进行了专版评论。

另外,受出版社的委托主编了《中国当代散文诗》《中国爱情小说年选》《中国爱情散文年选》《中国爱情诗歌年选》等。

近二年来,分别策划和主持了多次重要会议,如海峡两岸文学交流会(肥西)、中国当代散文诗高峰论坛等。

文艺中坚:我注意到,大家都认为你是一个沉潜的作家,你对作家是如何认为的?

赵宏兴:我认为,作家不是刷脸的,写作品要有工匠精神。作家是以作品立身的,一个作家最终是要回归到作品上来。有些人在外面赶场子很花哨,仿佛功成名就了,但一拿出作品,却让人不敢恭维。因此,我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作家,还是要沉潜下来,沉着下来,把自己的作品写好。没有作品,就没有自己作为作家的地位。

文艺中坚:作为《清明》副主编,你平时的工作很忙,你是如何处理编辑与创作之间的关系?

赵宏兴:创作当然不能影响工作,我的工作是清明杂志社副主编,这是我的主业。平时工作也很忙,我要看自然来稿,要看编辑部三审稿,还有大量的编务工作等。自己要做点事,全靠挤时间,用鲁迅的话说:“哪有天才,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写作上。”除此,没有他法。编杂志是共性的工作,要围绕杂志风格,国家出版方针等去做。而创作是个性的工作,可以展示自己的思想,可以创造自己的世界。作为一个热爱文学的人,总要有点追求,这追求就体现在自己的作品里,当然我离我的目标还很远。

 文艺中坚:你长期在杂志社工作,编辑了大量优秀作品,推出了许多文学新人。我来之前查了一下,你曾被《中篇小说选刊》《中篇小说月报》《诗选刊》等评为“优秀责任编辑”,被安徽省期刊协会评为“优秀期刊工作者”等。你既是一位著名作家也是一名资深编辑,你认为作家和编辑是如何区别的?

赵宏兴:有一种特殊现象,编辑与作家往往是共生的,同体的,在外人看来似乎没什么区别,因为一个作家把作品写得那么好,当编辑肯定小菜了。或者反过来说,一个编辑他自己都写不好作品,怎么能编辑别人的作品?

其实,在我看来,这两个问题都有误区,编辑与作家还是有区别的。

用一个比喻,我觉得编辑是杂食动物,杂食动物的特点是既能吃草,又能吃肉。而作家应该是偏食动物,你是狮子老虎,你就去捕猎,吃肉,你是牛羊,你就去牧场啃食青草。这个比喻的意思是,编辑要博学,因为你面对的是千千万万个作者,千千万万个作者呈现出来的又是不同的作品面貌,作为编辑你都要识别它,不致于外行,不致于走眼,除了审稿,作为优秀编辑最起码还要懂得装帧设计,栏目策划等等,所以是个杂食动物,既要知道草的味道,又要知道肉的味道。而相对来说,作家却具有专一性的特征,作家必须要对自己“写什么”“怎么写”有清醒认识,选准了路子,就要持之以恒,不可朝三暮四。所以作家是偏食动物,吃肉就专心吃肉,吃草就专心吃草。

编辑里也有成为大作家的,如茅盾、巴金、叶圣陶等,他们在编辑和作家里都有重要位置。但反过来,著名作家来做编辑却几乎没有,鲁迅深知做编辑的不易,他在1935年致王志之的一封信中说:“其实,投稿难,到了拉稿,则拉稿难,两者都很苦,我就是立志不做编辑者之一人了。”在当代,也没听说过,某个著名作家去做编辑的。曾经我有一位作家朋友,因为作品写得好,被从基层调到杂志社做了编辑工作,但他一看到那堆良莠不齐的自然来稿头就大,一进入写作就在兴奋状态,他觉得做不了编辑,最后还是去做了专业作家。

做编辑是要有牺牲的精神,要有甘作人梯的境界,因此,有许多编辑一生勤勤恳恳地工作,推出了大量作品,培养了许多作家,而自己却默默无闻,没写一篇作品,这样的编辑是作者的幸事。如果编辑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,还能保持写作,就能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,掌握文学前沿动态,明白刊物走向,这样的编辑是难得的。但就有的人坐在编辑的板凳上,却干着自己的活,误了刊物,误了作者,是编辑里的害群之马。

我做了二十年的编辑,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,但我也越来越怕这个职业了,这种怕是一种敬畏,就像一个雕佛的工匠,最先雕佛时,佛在他的手里,只是一块木头,有了敬畏之后,看每块木头都是佛了。我经常找一些编辑谈编辑工作的书籍来看,看看别人是如何做编辑的。我经常扪心自问,我是不是一位好编辑。

文艺中坚:作为一位资深的编辑家,你认为好作品的共性是什么?

赵宏兴:什么才是好作品?小说有小说的说法,诗歌有诗歌的说法,但撇开文本这个概念,我觉得好作品都有一个共性:思想。思想,这是一个老旧的词,但永远不会被淘汰。

思想在诗歌和散文里体现得直接一点,在小说里,是呈现在人物的命运里,这个人走向哪里,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而不是那样的结局,这都作家的思想决定。这是一个故事的时代,生活越来越多的提供了故事的资源,而提供给平静思想的资源却越来越少,故事资源的公共性,又使得许多作品雷同,缺少诞生宏大作品的个体体验,而文学创作是个体性的行为,不是公共性的行为,如何保持自己的鲜明个性,把自己从公共性里甄别出来,我想,这就是思想,思想才打开作品的空间。

思想是从空间来分孽出来的,而空间的市场化,文学的边缘化,使得思想在空间里越来越稀薄。我们需要思想,这不是故作哲人状,而是要在有限的资源里,对我们的生活进行梳理。我最初的阅读是从鲁迅开始的,鲁迅给我最大的营养就是思想。随着阅读的拓展,影响我的还有卡夫卡、琼•佩思、帕思、米沃什等。

     洛札诺夫认为,文学的本质并非在于虚构,而在于内心倾诉的需求。我们在写作中,要努力记录下一些声音,倾听并挖掘,使真实的声音内存于灵魂的波动之中。

文艺中坚:但也有人不提倡作品里的思想性,而着重作品的故事性。

赵宏兴 是的,也有人反对在作品里融入过多的思想。纳博科夫说过,我的作品里,不含有对社会的评价,不公然提出什么思想含义。但是,专家在评价他的小说时说,纳博科夫小说里人物所经历的一切,都是人们熟悉并乐于关注的生活,普通的、崇高的、丑陋的都随着人物的活动在发生。其实,这就是纳博科夫的思想。

   思想对一位作家为何如此重要?因为无数事实证明,文学作品的第一要素是文学性,经过一般训练,很容易得达。在艺术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,思想内涵,是区别作家和作品大小的重要尺度,甚至是衡量一位作者创作后劲的决定性因素。一个思想贫乏的人,仅凭技巧和生活经历写作,我觉得他会重复自己,不会长久的。

   作为一个写作者,我们不能不迷恋思想这个词语,我努力地描写生活中呈现出来的细节,让它承载我的思想。对现实生活的感受比想像更丰富,它们真实而自然地反映了我思想/感情的原始状态。

   这些年来,我按照思想的轨迹平静地写作,并不急躁;思想能使一颗心在浮躁中宁静下来,所以,许多作家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地专注地创作一部作品,而不被世间迷惑,最后取得成功。在时光的链条中,有许多锈迹发生,能够擦拭的惟有思想这块纱布。

文艺中坚:感谢你接受我们这次专访,从你的谈话中,我们得到了很多有益的启示。

赵宏兴:不客气,有些观点可能粗浅了点,待以后慢慢认识吧。

 

本文刊发《安徽文艺界》2017年第4期

 

赵宏兴,《清明》杂志副主编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散见《钟山》《人民文学》《大家》《十月》《山花》等,并多次被《小说月报》《小说选刊》《作品与争鸣》和各种年度精选选载和出版。出版有长篇小说《兄弟和他的兄弟》《隐秘的岁月》、中短篇小说集《被捆绑的人》和诗集、散文集《刃的叙说》《身体周围的光》《岸边与案边》《窗间人独立》《黑夜中的美人》《梦境与叙事》等10部个人作品集,主编多部文学作品集,版权被输入到港台地区。获冰心散文奖、《芳草》文学奖、梁斌小说奖、安徽省政府文学奖等多种奖项。多次被各种选刊评为优秀责任编辑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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